肌肤如此雪白，略显一些病态，身体又纤细得稍可见骨，实在是如精致的玩偶一般，但比起玩偶，多了身为人的真实性和生命力，一身说不出的惹人怜爱。
唯有这双眼，仿佛褪了色一样的粉红眼睛，仍会时不时透出凶光；作为安格拉的杰作之一，这双眼睛在特定条件下，会释出与它相同的慑人赤红。
萨菲尔里一层外一层的衣物全都褪下后，主动走入了浴盆中，也很快进入了被侍奉的角色。这在她记忆中想必是稀松平常的事。
“嘁，这个浴盆还不够高，不然就可以先看她犯难，然后我再抱她进去了”。
安格拉“愤愤不平”，如是想到。
「万能口袋」里没有放香皂等物品，究其原因，无非是在此之前，它都以极随便的说辞敷衍了萨菲尔，因为裹着萨菲尔浑身的着装，都是用恶魔织物做成的，具有自净和净化穿着者的能力，不需要穿着者再清洗身体。
话说回来，香皂这类东西，原本大多价格不菲，民间都是用自制的劣质品。大概三四年前，一位工匠公会的老师傅在工作时，偶然发现了新制法，使得香皂等洗涤剂，终于廉价亲民了不少。
只不过，安格拉身为恶魔，在购置物品时有自己的标准，可更优质的东西也意味着更多的花销——
“我给自己挖了个不小的坑呢”。安格拉再次如是想到。
在给萨菲尔擦洗身体时，它讲述了等待热水烧开时的所闻，诸如“毒”是来自“奇地”之类。最后，它免不了换来两甚叹息。
“看来我们对‘奇地’还不甚了解啊。没想到恶魔竟然到处存在。”
萨菲尔惊讶于这个现实，她从未想过，原来这件事那件事，都可能与恶魔相关，所以她回头看了眼安格拉，然后很快转了回来。
“那是当然的。在这个长久、长久......恶魔长期‘统治’的世界里，他们必然无处不在。或许混在人群里，伪装成人类模样，或许宿于人类体内。你可能觉得震惊，不过事实如此。有些家伙习惯了人类的生活，忘却了身份，遗忘了能力，除了体能和寿命，与你们别无二致；在那些家伙之中，位阶不上不下的恶魔尤其多。
下位恶魔服从本能、本性，上位恶魔的群体各有准则，但从表面上人类还统治着世界而言，除却善恶群体的相互抑制，它们大抵还是觉得，人类应有人类的领地，就像其他动物一样，‘况且人类互相斗争，我们隔岸观火不也是一桩美事，就像在看一场歌剧’。”
安格拉继续用海绵给萨菲尔搓洗，动手动口两不误。
听它的语气和态度，或有几分自负在里头，却也并无笑意，算得上实事求是。
作为恶魔的它，有自负的立场和资格。
恶魔的力量有多么超凡，作为契约主的萨菲尔心知肚明，她原本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而已。
“我们之中也有好事者，亲自作为‘演员’登台，或在人类群体里助纣为虐，或扶持弱者、伸张正义。当然，这也是作为高等生物的自我实现了，仅以这角度来说，还不赖。”
此时恶魔的语气中，带着几分骄傲与笑意。
它占领着话语主导权，滔滔不绝；刚才关于恶魔的谈论让它轻飘起来，手上的力气逐渐变大，似乎忘了自己在搓洗的，是个肌肤白嫩的孩子，并不是一件衣物！何况洗衣的手法、洗涤用品尚且要视布料而定，随意的洗法一定会伤及布料。
先忍一忍吧，很快就过去了。萨菲尔还不想就这样苛责对方，他想“自己早就不是从前了，不该那么娇嫩”，试图麻痹自己的痛觉，甚至再说说话分散注意力。
“自我实现……那安格拉对我是……？”
“哼哼，随你遐想。”
它显然不会把这种事挑明，或者说可能连它自己都没弄懂吧，就算现在撬开它的嘴，恐怕都无从知晓。无论如何，至少它是站在自己这边的。萨菲尔对此十分确信。
“呜……”
安格拉心情变得不错，力量非但不减，还变本加厉，搓洗的力量越来越大！海绵在那力量下仿佛是锉刀，在萨菲尔的肌肤上四处刮咬，刺得她忍不住漏出细微的悲鸣。
“忍一忍就过去了”？
大错特错！
“哎，让我想起混在人类中工作，消磨时光的日子了。那个时候，我记得我承接的工作是……守墓人？”
忽然，这句话成为割断救命稻草的利刃，硬生生掰开萨菲尔松开紧咬的牙关！
“啊啊啊啊！啊啊，啊啊啊啊！好痛，好痛！”
萨菲尔哀嚎着躲了过去，整个人一扭，浴桶里当场扬起阵阵水浪，还有水花溅到地板，弄得一地湿，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滑个仰面朝天。她抱着双臂，实则想抱住后背，手却没这么长，只好中箭似的蜷缩起来，躲在浴桶另一端。
粉红的眼睛抬起来，噙着不知是泪还是洗澡水的微光，眉头几乎要挤到一起，怯怯地投出一道控诉的目光，直达前方那诧异的赤红眼眸。
看着战战兢兢抱紧双臂，屈起膝盖，撅着嘴一脸委屈却还努力瞪过来的萨菲尔，安格拉抱歉地拉高内侧眉毛，但它笑意正浓，赤红的眼中瞬间闪过想要恶作剧一番的施虐欲。
“啊，我太用力了吗？……好像是的。”
“这种事不用你自问自答！我好痛！就算你搓衣服，也不能……呜……呃……”
说着说着，萨菲尔快要掉泪下来，肌肤还火辣辣的疼。
“没有那个人的手法，起码不要那么、用力啊！”
“噢，非常抱歉。让我重新来一次吧。”
它会“改邪归正”吗？
从语气上并不能听出个所以然。
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，萨菲尔发着颤把后背交回了回去，如果对方再不好好搞，她可真的要发火了，忍耐毕竟是有限度的。
幸好，安格拉没有再为所欲为，终于做好了它该做的，并且有意在肩膀等位置用到放松手法，捏得恰到好处，力度适中，总算有点“那个人”的样子了，只是和“那个人”比起来，它定是还差得远；期望一个守墓人的侍奉能力，实在有些强人所难。
“所以你怎么会做守墓人这种工作？按你的长相，明明还有其他选择吧？”
“因为我适合呀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曾有一位吟游诗人这么传颂我，‘如死神般的你，告死鸟一样乌黑的天使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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